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豹山使重劍,同樣的劍法便使出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。

司徒慎的劍法出乎意料的狠絕,直逼赤峰四翼蛇的頜下。那妖蛇自然也知道他的意圖,蛇口大張護住自己的弱點,森森獠牙畢露,一看長劍攻來,就逆著劍勢咬下去,劍鋒擊到蛇牙上,火星四濺,尖利的金鳴之聲破人耳膜。司徒慎幾乎持不穩長劍,臂上加力才堪堪撤回長劍,那妖蛇也被震得腦袋向後一仰,露出頜下紅瘤。

此時,豹山看準時機,一劍擊向那紅瘤。豹山的巨劍劍風慎重,劍未至已有獵獵劍氣逼過去,若是一般野獸,在這樣的劍風中可能已經不敢動彈了,但那妖蛇眼見弱點暴露,也沒有趨避,卻是一甩尾,那烏黑的尾巴便如鞭子一樣朝長劍抽了過去。

金鐵難斷的長鞭正是巨劍的克星,那蛇尾橫抽到劍上,立時卷住劍身,順著劍勢一拔,就要把劍帶離。豹山天生神力,沈臂拉劍,那蛇頭就順著這股力回擊下來,雪盆大口狠狠咬向豹山脖頸。

司徒慎此時第二招已經擊出,本是刺向紅瘤的,見此情景,途中生生強持心力變招刺向蛇頭去救豹山,那蛇妖長翼一掠,翼風似刀,司徒慎這一招便被阻得短了半寸,擊到蛇妖的脖子上,它脖子上的鱗片堅硬又粘滑,劍勢瞬時被化解了大半,只片下幾片蛇鱗。好在蛇妖也被打得頭一歪,沒咬到豹山。

豹山此時見兵器抽不出來,未持劍的左手便橫拳擊向蛇腹。這一拳力道十足,只聽那蛇慘叫一聲,松掉豹山的劍,向空中騰起丈餘,渾身光芒大盛,原本黑色的身體霎時轉為瑩瑩的深藍色,金色的蛇目則變為紅色,在高空中怒視著二人。

司徒慎和豹山橫劍站在地上,仰視著赤峰四翼蛇。

司徒慎說:“豹山,不能讓它施術法,書上說赤峰四翼蛇的土之術法十分強大,我們一定要跟他硬拼。”豹山點點頭,兩人便使出輕功,騰到半空和那蛇妖繼續纏鬥。

兩人在地上與蛇妖相鬥時便討不到半點便宜,此時還要提一口真氣在空中相拼,幾招下來已經落了下風。何況兩人不可能久在空中,而那妖蛇在空中卻靈活自如,待兩人氣弱下墜之時,它便伺機攻擊,打得兩人只有招架之力,毫無還手之功。

張尉見了這情形,心下著急,從懷中掏出“沈荻”說:“唐謐,你們兩個拿著,我得去幫忙!看情形,這蛇妖不靠術法肯定制不住。可是,施術法不論是集中心力還是結手印、念口訣都需要時間,我上去頂一下,司徒慎就有時間施術法了。”

唐謐脫口而出:“大頭,你施術法不就好了麽?”

“我,我施不出來。”張尉一瞬間有些尷尬,隨即把“沈荻”往唐謐手中一塞,說:“要趕快了,妖物施術法可是不需要那麽多時間的,你們兩個照顧好自己。”說罷,張尉也抽劍沖入了戰局。

唐謐學劍沒幾天,卻也大概可以看出張尉的劍法有問題,從起式到運劍都帶著種勉強的感覺,好像力道不能完全註於劍上,掌中劍也難以隨心而動,特別是在和赤峰四翼蛇這種在空中可以靈活翻飛的敵人交手時,看上去就顯得格外笨拙。

好在張尉武功雖差,卻畢竟頂些用。司徒慎瞅準一個時機退出戰局,寶劍匆忙入鞘,雙手結印,大喝一聲:“火”,一團火球便從他掌間激射而出,打在赤峰四翼蛇的身上。

這個術法恰恰也是唐謐剛剛學的,她記得閻楷之告訴他們,這個手印演化自佛家的金剛界自在印,雖然簡單,但卻可以五行皆得自在利用,演化出金木水火土五中變化來,是蜀山攻擊術法根本中的根本,名字叫做“五行金剛術”。閻楷之那時笑著說,其實只要真正學會這一招,便可以行走江湖了。

此時唐謐看到司徒慎施出這術法來,氣勢上確實挺有威力,可是那火球打到赤峰四翼蛇身上,卻好似泥牛入海,消失無蹤。

司徒慎也是一楞,心想此妖物莫不是不懼火術,隨即馬上喝道:“水。”一團夾雜著無數冰刀的雪球再次從他掌中射出,重擊到赤峰四翼蛇身上,發出清脆的冰淩碎裂的聲音。

霎時間雪霧四起,迫得張尉和豹山也不得不暫時退開。可是待到雪霧散盡,那妖蛇卻仍然安然無恙地騰在半空中,赤紅的雙眼瞪著司徒慎,丟下張尉和豹山直撲他而來。

豹山和張尉撲過去要阻擋,怎奈那妖蛇在空中要比他們靈活快速地多,根本已來不及。司徒慎見那妖蛇襲來,不及抽劍,就地一滾,避過它的利齒,卻避不過隨即橫掃過來的鞭尾,肋骨上被著著實實地抽了一尾,疼得他眼冒金星,胸中血氣翻湧。

唐謐和白芷薇看到此處,已經知道這三人絕對不是赤峰四翼蛇的對手,對視了一眼,手拉手沖過去,先讓“沈荻”的光暈護住受傷的司徒慎,再大聲招呼繼續與赤峰四翼蛇纏鬥的豹山和張尉:“快進來,別逞能了。”

那兩人現下也明白這麽打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條,又擔心司徒慎,便且打且退,退至“沈荻”的光暈之中。

司徒慎雖然面貌秀氣,可是筋骨和脾氣都很硬,扶著豹山咬牙站起來,說:“沒事,不信慕容斐殺得了,我們就不成。”“會不會是那妖物身上有什麽防禦術法的寶物?或者……”白芷薇本來想說,或者是你的術法功力太弱,不過一看司徒慎慘白的臉色,便把後半句話生生咽了回去。

“讓我想想,張尉,你們的這寶貝管用麽,它絕對不會進來吧?”司徒慎問。唐謐張開手掌,把握在手中的“沈荻”給司徒慎看了一眼,說:“那,就是這個,平時都挺管用的。”

此時,一直盤旋在眾人頭頂,不再攻擊的赤峰四翼蛇也看見了那顆“沈荻”,突然興奮起來,發出一種號角似的長鳴,引得眾人擡頭觀望。

那長鳴經久不息,從低昂變得尖利再低昂下去,如此反覆,叫得人從心底裏生出不安來。

不一會兒,樹葉間有細細簌簌的聲音響起,一陣葉動枝搖,四只赤峰四翼蛇已經飛到了他們的上空。

“怎麽辦,好像是沖著咱們的寶貝來的!”唐謐看到天空中那五只赤峰四翼蛇的眼睛都死死盯著“沈荻”,流露出貪婪的本性。

“司徒慎,算了吧,咱們必須趕快走。”豹山扶著他說。司徒慎心中雖有不甘,但此時也知道不能再戀戰,點頭道:“走吧。”

他話音未落,突然,那和他們交手的赤峰四翼蛇張開嘴,從口中噴出一股泥漿似的東西,劈頭蓋臉澆在五個人身上。

那濃漿帶著強烈的腥臭氣息,有些粘滑,一落到他們身上就快速變幹,像黏膠一樣綁住他們。幾個人頓時連擡腳都很困難,只能互相攙扶著,一腳一腳,緩慢地向幻海深林外挪過去。

那五條妖蛇見到他們還能移動,張口又要吐東西,此時司徒慎已經有了防備,沖著豹山叫了一聲:“豹山,風盾。”

唐謐看見那兩個人雙掌向外一翻,就在一堆粘液從天而降的剎那,自己被保護進了一個強大的氣場裏。那些粘液在她的頭頂上,好像撞到了無形的墻壁一樣像被彈向四面法八方。

五條妖蛇見了這狀況,似乎更加腦怒,妖性大發,竟然從高空中俯沖下來,不斷用腦袋和尾巴撞擊籠罩著五人的光暈。它們每撞一下,唐謐就看到“沈荻”中心那個躍動的小光團會跟著閃爍一下,擔心地問張尉:“大頭,你看看,你的寶貝頂得住麽?”

“這……若是它們不顧性命硬來,我、我也不知道。”張尉面露難色,他被“沈荻”保護了這麽多年,還從來沒遇到這麽拼了命要闖進來的妖物,也不知道究竟會如何。

“這妖物見到寶貝就貪婪得不要命了,餵,你們幾個別閑著,用術法驅趕一下它們。”司徒慎一邊跟著大家艱難移動,一邊要施術法維護風盾,實在無暇再顧及其他。

“術法不是沒用麽。”唐謐說,其實是術法剛學了個皮毛,還根本施不出來,可是這話,死也不能對幾個小P孩說啊。

“那個妖蛇身上可能有防禦術法的寶物,別的妖蛇身上卻不見得有,你們對付別的。”司徒慎說完瞧了她和白芷薇一眼,加上一句,“不是根本不會吧。”

此時五只妖蛇又一輪俯沖撞擊下來,“沈荻”中的小光團明滅閃爍得令人心悸。

唐謐一咬牙,把“沈荻”遞到張尉手裏,對白芷薇說:“芷薇,咱們且試試。”

白芷薇也是毫無把握,看看唐謐,緊抿著嘴唇,點了點頭。她雙手結印,眼睛盯住空中的一個妖蛇,集中心力,慢慢感覺著身體裏那難以捕捉的力量一點一點匯聚到掌心,忽然,有個瞬間,她發覺自己的世界裏只剩下她和那個盤旋在頭頂的妖蛇,耳邊清晰地傳來自己心臟“咚、咚、咚”的搏動聲。

那妖蛇俯沖過來,越來越近,她的身體比意識更快一步,喉間不受控制地發出低喝:“火。”一團火球立時從她掌中飛出,呼嘯著擊中那妖蛇的腹部,只聽那妖蛇嚎叫一聲,飛掠上高空,竟是徘徊不敢再下落。

白芷薇興奮地轉過頭,眼中流光四溢,對唐謐叫著:“唐謐,唐謐,我做到了!”

唐謐看著從來波瀾不驚的白芷薇臉上那雀躍的神色,忽然覺得自己胸中也充滿一種躍躍欲試的激情,她鎖定一個目標,雙手結印,在心中尋找著可以釋放出力量的那個突破點,漸漸地,這天清晨冥想時的感覺再次襲來,她的身體像處在困頓中的野獸一樣尋覓到危險的氣息,於是,力量源源不斷集聚到掌心,剎那間,她捕捉到一種什麽東西即將在身體中爆發的感覺,低喝一聲:“水。”

一束冰箭應聲從掌中飛射而出,刺穿了那妖蛇的膜翼。那妖蛇還想在半空中掙紮,可是膜翼被穿了個洞,勉強飛在空中也無法再很有氣勢地俯沖下來,只能悻悻地在他們頭頂盤旋尾隨。

唐謐回望白芷薇,一樣難掩興奮之情,伸出手說:“芷薇,我們擊一下掌慶祝勝利,以後,我們都用這個方式慶祝,這是只屬於咱們的慶祝方式。”

白芷薇笑著伸出手,迎向唐謐的手掌,“啪”地一聲,雙掌相擊。

這時候,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張尉,果然見他正看著她們兩個,表情猶如饞嘴的孩子盯著別人手裏的糖塊。兩個人便一起笑了,“啪”“啪”兩掌打在張尉的手上,疼得他嗷嗷直叫:“惡女,惡女。”

唐謐笑彎了眼睛,說:“張尉,這是咱們的慶祝方式,記住嘍。”

待到唐謐和白芷薇想要再次調動心力施術法,卻發覺剛才一擊,已經是耗盡了兩人的全部心力,身體裏空蕩蕩地,再也抓不住什麽,只有一種疲倦的感覺蔓延向四肢百駭。

好在強敵去了兩個,“沈荻”受的沖擊變弱,他們五人一步一挪,總算艱難地走回了青石階。那幾條妖蛇觸到結界,終於不敢尾隨再前行。

一路下山,幾個人都有些沮喪,氣氛沈默得可怕。一貫擔任活躍氣氛角色的唐謐也因為疲累不想開口。

這樣走了很久,張尉忽然說:“那個,今天看到的,幻海初現的景色真是很壯麗啊。”

“這樣的景色,以後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吧。”寂靜中豹山低低的聲音響起來。

那一刻,唐謐的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如月下靜海的草地,還有在虛空中一點點清晰起來的碧色林海,不由說:“真是很感人的景色呢。”

“感人?”司徒慎有些奇怪為什麽唐謐用這個詞形容景色,可是回想起凝視那奇景的時候,那種所有話語凝結在心中的感受,心中一動,由衷地讚同說:“是啊。”

“所以,不虛此行呢。”白芷薇說。她自己說完,都奇怪習慣潑涼水的自己怎麽蹦出這麽一句話來。可是所有的人都會心地微笑了。

那一刻,唐謐那時候頂著滿身腥臭的粘液,拖著疲乏的身體,卻笑得很香甜。她想,大概,這就是少年情懷吧。

7、青春期真的重新開始了呀

一行人快到禦劍堂時,一路上被豹山攙扶著的司徒慎終於堅持不住了,面色蒼白如紙,氣息粗重而混亂。

“司徒慎。”張尉說,“你和豹山剛才三力耗費太大,你又受了傷,還是我來背你比較好。”

司徒慎本就是個極其爭強好勝之人,更何況此時還當著兩個女孩子的面,無論如何也不想被張尉像一個重傷者一樣背著。可他身上的傷火辣辣地疼,每每調息也覺得氣息淤滯,體力、心力和內力在剛才和赤峰四翼蛇對敵之時幾乎耗盡,想要逞強繼續走已經不可能了。

當下,他想了想對張尉說:“不行,此時正是禦劍堂熱鬧的時候,咱們又這麽狼狽,你還背著我,就太醒目了。給殿監大人抓住,一定會被詢問,別忘了,私自下青石階是要扣言行成績的。”

一提到扣成績,就一刀捅到了張尉的軟肋上,他面露難色,問道:“可你也不能勉強再走了,怎麽辦?”

“這樣,反正也不遠了,你先趕快回去,到我的櫥中取一個小小的黑色瓷瓶出來,那裏面有我爹給我的療傷聖藥。你帶回來以後,我服下運氣療傷,你們也可以休息一下。咱們等到鐘聲響了再回去,那時候,大多數人都已經回房就寢了,咱們悄悄回去,也不大容易被發覺,如何?”司徒慎說罷目光轉向唐謐和白芷薇征求意見。

唐謐和白芷薇是女孩子,更不願意被人看到如此骯臟的樣子,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,隨即點頭讚同。

待到張尉走了,幾個人便席地而坐,隨意聊上幾句。唐謐對墮天最感興趣,隨口問道:“為什麽我們的祖師爺要被叫做墮天呢?好奇怪的名字啊。”

“這個麽,現在知道的人不多了,可是早個幾百年,誰不知道呢。”司徒慎靠在一棵大樹上,閉目養神,口氣隨意。

“你知道?”唐謐好奇地追問了一句。

“自然,我爹給我講過啊,很多事情,因為過去百多年了,又沒有寫在史書上,便成為只有像我爹他們這樣的人才知道的秘辛。”司徒慎見有人追問,便有點來了精神,張開眼睛一看,只見唐謐、白芷薇和豹山都正用充滿興趣的眼神看著自己,心下有些得意,唇角輕輕勾起一抹笑容,道:“故事可長呢,我得慢慢講。”

“你們也知道,自從五百多年以前周朝滅亡以後就再沒有出現過天下一統的局面,我爹說,最開始,周朝的大小諸侯國有一百七十多個,後來國與國之間不斷並吞,最後才有了現在韓、趙、魏、楚四國鼎立的局面。他說,大約四百多年以前,天下已經大概只有三十來個國家了,那時候,清源寺出了一個號稱很厲害很厲害,可以知過去曉未來的生佛。於是有人問他,世界還有可能變為一百多年以前天下一統的局面麽?他說,那需要‘他化自在天王’現世才可以,他是擁有換世之力的王者。”

“‘他化自在天王’是什麽王?”豹山岔了一句。

“我爹說,佛家講六道輪回,這六道中最上那一層叫天道,天道中分為‘欲界’、‘色界’和‘無色界’。其中‘欲界’分六重天,第六重天就叫他化自在天,‘他化自在天王’自然就是那裏的王。”

“這第六道再往上就是神佛的世界了,所以我覺得,那個生佛實際的意思是說,如果天下一統,必須出現六道中最厲害的人,這和沒說不是一樣麽。”唐謐撇了撇嘴,覺得這個古代和尚有點故弄玄虛。

“這個,我也不知道,反正我爹說,那個生佛還說,‘他化自在天王’還需要一個人的認可和輔佐,這個人,猶如從天而降的天人,可以參破天命,這就是所謂‘墮天’這個稱呼的由來。

這話後來不知怎麽被傳出去了,歷代那些有雄心的王都認為要想一統天下,必須先要被生佛認可是‘他化自在天王’輪回轉世,便紛紛在自己的國家建廟宇,以得到歷代生佛的支持。可是,這天下的寺廟越蓋越多,卻沒有一個王最終能完成天下一統,慢慢地,過了大概兩百多年,這個關於‘他化自在天王’可以換世的說法就被人們忘了。”

唐謐聽到這裏,不由插嘴道:“說這話的生佛可真是厲害,他自己沒錢沒勢力到處建寺廟,就靠這樣一句話,制造一些輿論,就讓那些君王為他建寺廟去了。我敢保證,整個佛家的勢力就是從他之後才興起的。”

司徒慎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,凝神想了想,說:“佛家興盛確實是從三四百年前開始的,我倒是沒這麽想過。我記得我還問我爹,若是被佛家認可的君王從來沒有一統天下,君王們怎麽還會繼續相信並支持佛家呢?”

唐謐聽到這裏就笑了:“人家不是說還需要‘墮天’麽,‘他化自在天王’有了,沒有‘墮天’從天而降,也不賴人家啊,呵呵,這個和尚不老實呢。”

司徒慎本來一直沒精打彩地靠樹坐著,聽了唐謐的話,不由饒有興趣地打量起這個一副小娃娃模樣的女孩來,說:“爹說這也是歷代那些生佛的解釋,說什麽天命未至,天人不墮。”

“這些古人和我們的想法真是差了好多啊。”白芷薇忽然感慨,“要是我,現在就想不通,為什麽我的國家非要和別人的國家合並成一個呢?”

“那是因為現在這個四國並立的局面已經持續好幾百年了,你當然不這麽想,那些這麽想的君王都是周朝滅亡一百多年前後的人物啊。”唐謐解釋說。

“嗯,自那以後我們看的史書,好像都是講各國如何施強國之策,如何成為霸主,確實再沒有什麽想一統天下的人物了。”豹山也插了一句。

“有的,有的,我馬上就要講到,你們別插嘴了。”司徒慎說:“不是說,這事過了兩三百年都差不多被人忘了麽,我爹說,這時候天下七國的局面已經維持了兩百多年,而趙國出了一位君王,這位君王離我們有一百多年,應該說不算太古老的吧,可是咱們看史書,《趙書》中對他的記載不過二、三十字,但實際上他是很有意思的一個人。我爹說,他的事,不能和小孩子多講。”

“為什麽?”三個聽眾不約而同地問。

“他說小孩子不明是非,容易墜入魔道。嗯,讓我繼續講。我爹說,那時候,清源寺的勢力比現在大多了,他們在各國的寺廟不但非常宏偉,還有大量的寺產,甚至可以影響各國的政治,當然,這可不是靠什麽‘他化自在天王’的那個傳說,人家經營了好幾百年,早就不靠那些玄而又玄的東西啦,更何況那時候,也沒什麽人記得這事了。

再說那個趙王吧,他覺得佛家的勢力對他是很大的制肘。而且,我爹說,當時的僧人可不像現在這麽清心寡欲的。那個趙王就說,僧人們強占寺廟周圍的田地,魚肉百姓,操縱朝綱,還向外國洩漏趙國的情報,於是就下令一天之內,鏟平趙國境內所有的寺廟。這個事據說鬧得很大,後來,當時的清源寺生佛就寫了一封信給他,大概是勸戒他的吧,這個,咱們就誰也不知道了。總之,他看過信以後也回了一封信,據說信回得非常客氣,可是落款的署名卻是‘第六天魔王’”司徒慎講到這裏,停下來,頗有深意地看了看大家。

“第六天指的就是他化自在天對不對?”白芷薇問。

“對,也就是說,這個趙王,他自己把自己封為‘他化自在天王’,他啊,根本就不把清源寺和佛家放在眼裏。”司徒慎講到這裏,臉上浮起一絲向往之色。

“不僅如此,”唐謐忍不住沖口而出,“佛家說輪回到他化自在天這一層的人,可以享受他人之樂的樂,可以自在游戲,所以人迷戀於此就不能頓悟成佛而超出六道輪回之外,因此,‘他化自在天王’就是一心成佛之人的敵人,也就是所謂‘佛敵’。他的意思際上是說,他只要活著時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生存,享受現世之樂就夠了,根本不考慮死後的問題,也不在乎和全天下的佛家為敵。”

“原來是這樣的人啊……”白芷薇覺得心中感慨,一時又不知說些什麽好,便把目光投向遙遠而神秘的夜空。

司徒慎接著說:“可能你們也知道,咱們蜀山派的功夫有一部分是來自清源寺的,這是因為那時候,咱們祖師爺就在清源寺修習佛法。但我爹說,清源寺的人說我們偷學他們功夫是根本站不住腳的,因為咱們祖師爺從年幼時身體就不好,被家裏人送到清源寺只是學佛法,可是從來沒有一個師父教過他功夫,完全是咱們師父天縱奇才,自己悟的。再說生佛吧,他接到信的時候,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。不知為什麽,那時候,咱們祖師爺就在旁邊,當下便提筆替生佛寫了封回信,內容我爹也不知道,反正呢,他的落款署名就是‘墮天’。”

這話講完,司徒慎也擡起頭,看著悠遠的深藍色星空,無限感慨地說:“那時候,‘墮天’和‘魔王’也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啊。”

“真是讓人向往的人物呢。自封為‘魔王’的少年與自命為‘墮天’的少年終有一天會狹路相逢吧。”唐謐雙手捧著臉嘆道,有些遺憾為什麽沒有去到那個時代。

“那後來,為什麽……”豹山話還沒問完,便被張尉的呼喊打斷了,只見他氣喘籲籲地跑過來,仍然頂著滿頭滿身已經幹硬的褐色汙物,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小瓶說;“給,給。”

司徒慎接過瓶子,從裏面倒出一粒鴿蛋大小的赤色丸藥,有些炫耀地說:“這可是蜀山的療傷聖藥‘九榮回天丹’。”說罷,把那藥丸送入了口中。就在此時,他看見張尉背後有一個灰色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如大鳥一樣從天而降,驚得一下子把整顆丸藥吞入喉中,堵住了呼吸。

那灰色身影一看司徒慎臉色瞬間轉做青白,身形前掠,剎那已到他身後,一揮袍袖,一掌擊在他背上,司徒慎隨即喉頭一動,藥丸滑落腹中,這一口氣才喘上來。

此時眾人已看清來者面容滄桑冷峻,一只眼睛泛著白花花的青光,正是禦劍堂殿監穆顯,馬上齊齊跪倒,同聲道:“見過殿監大人。”

穆顯負手而立並不說話,只是冷冷地掃視眾人,一時間風雨欲來之勢驟生。

世界很安靜,就連夜風都不敢吹動樹葉。

唐謐想:不在沈默中死亡,就在沈默中爆發,那我還是爆發吧。

“那個,穆殿監,事情是這樣的。”唐謐一咬牙,開了口,“前日晚上,張尉和我們從無惘峰玄天閣上完劍術課下來,張尉拿出他的寶貝珠子給我們看,結果不慎掉到青石階以外的林子裏。那時天色太黑,再加上我們幾個武功都不濟,不敢去找,便約了司徒慎和豹山今晚去幫忙找寶貝。”

穆顯看了一眼唐謐,唇角微動,終於開了口:“張尉,把你的寶貝給我瞧瞧。”張尉跪在地上,從懷中掏出“沈荻”,舉過頭頂。

穆顯拿起來,在眼前仔細把玩了一番,又交還給張尉,說:“的確是好寶貝,丟了怪可惜的。張尉,你是從哪裏得來這寶貝的?”

“回殿監,這是尉臨來蜀山的時候家母所給之物,說是家傳的護身之寶。”張尉低著頭回答,不敢去看穆顯,每每只要想到被殿監大人泛著青光的那只白眼掃到,他都會覺得心頭發涼。

“司徒慎,你那‘九榮回天丹’又是哪裏來的?”穆顯轉向司徒慎問。“我爹給的。”司徒慎聲音很小,底氣不足。

“哼。”穆顯聲音未落已經出手,右手扣在司徒慎手腕上,左手把他的袍服領襟一拉,那胸口上猶如被鞭子抽出的紅色淤傷便露出半截,“這麽點小傷你就用‘九榮回天丹’來醫治,這蜀山療傷聖藥就剩一顆在你爹手裏,他能交給你?說實話,從你爹那裏偷來的吧。”

“是,殿監大人。”司徒慎把頭壓得很低,也改換成張尉他們那種很拘謹的口吻,“家父並不知情,是慎、慎,擅自拿的。”

大概是穆顯覺得張尉和司徒慎說話太過小心,轉向還比較神態自若的唐謐問:“你們身上是什麽東西?遇見赤峰四翼蛇了對不對?”

“回殿監,是在林子裏遇見了有四個翅膀的蛇,莫不就是殿監說的赤峰四翼蛇?”唐謐擡起眼睛,正對上穆顯嚴厲的目光,但她逼著自己不能躲開,心裏給自己鼓著勁兒,怕他呢,姐姐我又不是十幾歲的小P孩。

穆顯看著直視著他的黑白分明的眼睛,心裏有點訝異,這樣坦率的眼睛會說謊麽?只是,這個小女孩,膽子不小呢。他向來不喜歡破壞規矩的劍童,可是這一次,不知為什麽,他不是很想追究這件事,說:“都起來吧,趕快回去洗一洗。既然林子裏出現了赤峰四翼蛇,以後絕對嚴禁擅自進入了,明天一早在禦劍堂的早會上,我也會跟所有劍童都說一遍,如果再有人以身試法,這一年的言行考績都別想要了!”

幾個人都覺得殿監的話餘音還在耳邊,可是起身時已看不到人影了。

白芷薇舒了口氣,說:“唐謐,還屬你膽子大,我都嚇死了。”

“張尉,被人家跟了一路都不知道。”司徒慎抱怨著。

“你被殿監大人這樣武功的人跟了一路能發覺啊。”白芷薇瞪了他一樣。“就是,說起來主意還是你出的。”唐謐說,這種時候她和白芷薇的槍口是一致對外的。

“不說了,不說了,怕了你們這兩個女人。”司徒慎懊惱著,甩開大步往前走。

可是人如果碰到一件倒黴的事,往往就會在短時間內碰到第二件,這是唐謐自己根據二十多年人生經歷總結出來的“倒黴事件連續發生定律。”

所以,在他們到達禦劍堂門口的時候,便看見梅苑司院秦嬤嬤和松苑的司院福伯站在門口等著了。

福伯是老好人一個,人很瘦,一個紅紅的酒糟鼻很是顯眼。因為好說話,男劍童們很多事情都找他通融。而女劍童這邊就沒那麽幸運,秦麼麼身形龐大,走起路來地動山搖,罵起人來如滔滔江水。

此時她看見兩個女孩子頂著一身烏七八糟的臟東西走了過來,臉上的肥肉一抖,金鑼一樣聲音兜頭蓋臉砸過來:“我的老天爺,殿監還讓我們在這裏等著帶幾個劍童去清洗,看看,你們樣子還洗得出來麽?比掉到泥塘裏的猢猻還不如。你們兩個姑娘家,還要不要臉面,跟著這幾個小王八羔子去哪裏胡混來者。”話落,她兩只巨掌左右開弓,拎起唐謐和白芷薇的耳朵就往門裏面帶。

唐謐和白芷薇都不敢出聲,她們知道,但凡再多說一句,就會招來十句以上的炮轟。便任由秦嬤嬤一路罵著:“女孩子家,自己不要臉面,也要想著給家裏人留點臉面啊,不給家裏人留面子,還得給咱們蜀山留面子啊,你們這德行,一路上要有多少人見了笑話咱們蜀山派,嗯?”

唐謐心裏嘀咕著:什麽人啊,一路上連個茄子都沒見著,倒是你這麽大喊大叫,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。

好容易被拽到浴池,秦嬤嬤也已經罵得盡興又過癮,唐謐和白芷薇飛快地跳進浴池,確定門外那個巨大的身影消失了,才長長地舒了口氣。

唐謐憋了口氣,把自己沈入熱水裏,溫暖而柔軟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湧來,沒過頭頂,將她緊緊包圍。

真好!她想,就像在家裏的浴室一樣。這樣沒來由地想到家,眼淚就掉了下來,再融化進一池碧水中,消失無蹤。

真好,她想,沒有人會看見我流淚。

唐謐從水中冒出來的時候,看到白芷薇露在水面外的一臉沈思的小面孔,便沖她笑了笑。白芷薇看見她從水裏鉆出頭來,指了指她的肩頭問:“唐謐,身上的這個傷怎麽來的?”

“這個麽?”唐謐的手撫上那道從左側脖子下方鎖骨處一直延伸到腋下的傷痕說,“不記得了,很可怕吧,好像有人想一刀砍斷我的左手臂一樣。術宗宗主說,撿到我的時候,我就帶著這處重傷,要不是他救治,我早就死了。”

白芷薇看著那道猙獰的傷口不由吸了口涼氣,問道:“當時一定很疼吧?”

唐謐搖搖頭:“還好。我清醒過來時,這傷口已經愈合了,所以也不覺得受了什麽罪。”

白芷薇這時好像想起什麽,起身來拉唐謐,說:“唐謐,這邊來,你聽。”

白芷薇的這個動作,讓她的半截身體一下子露出水面,她已經開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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